指甲花染指甲(指甲花染指甲怎样才上色)

凤仙花在我们农村老家叫指甲花，并不算多么名贵，谁家的小院里都可以有一两株。这种花很好活，风吹来一粒种子，就可以长出一株。而且，一长就长得极大。我们那里的人常说，谁家的指甲花有“笼”大。“笼”是一种竹编的盛农作物的器具，近似椭圆形，极大。

指甲花在我们农村就是用来染指甲。把指甲花连枝带叶捣碎，加一点白矾，包在指甲上，过一夜指甲即可染红。听妈妈说，过去包指甲都是用桑叶。傍晚时，把新摘的桑叶放在尚有余温的锅台上，烘软，晚上就可以拿来包指甲。这种烘软了的桑叶，不易破碎，包好之后，用细线紧紧缠上，以免脱落。

为了能一次把指甲染红，细线往往缠得很紧。刚缠上的时候，并没有什么感觉，总是到了夜里，在梦中，都觉得线已经勒进了肉里，十个手指头一圈一圈细细地疼。第二天醒来一看，果然，十个手指头上都有深深的勒痕。

熬过了这一夜，指甲其实并没有红，指甲是黑的。因为白矾会使手指头变黑，看起来指甲似乎也是黑的。等手指头上的黑褪净，才显出指甲的红。这一褪，至少也得七八天，真是好漫长的等待啊！有一年，快开学了，我才想起染指甲，匆匆忙忙染上，到开学的时候，十个手指头，黑里透红，红中发黑，颜色诡异。那几天，我总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伸出手来。

不过，只要耐心熬过这一个星期，一双手便如凤凰涅槃般脱胎换骨。手指白皙，指甲红亮。这种指甲花染的红，是指甲油涂不出来的一种红，红中带点儿橘，深入肌理，有一种又柔又媚的光彩。《红楼梦》里写晴雯的红指甲，我想，一定是指甲花染的，只有指甲花才能染得那么招人。

染指甲本来是小时候才有的事儿，长大了，就不再染了。可是，这几年，每每暑假，妈妈总要给我染指甲。

去年，染了一次，并不很红。于是，又染了第二次。今年，我便对妈妈说，不想再染了。妈妈什么也没有说，可还是在某一天的下午，把指甲花捣碎在一个碗里。看看指甲是非染不可了，我就说：多放点白矾。这样一次就可以很红了。

晚上，妈妈坐在茶几旁，开始剪包指甲的塑料袋。边剪边说：“以前，我们都是用桑叶。还是现在好，把塑料袋剪开，包上，缠得又紧，又不漏。”茶几上摆了一叠一叠剪好的塑料纸。妈妈拿起一张，垫在我的指头下面，我的指头白白的，细细的，妈妈的指头又黑又粗糙，她从碗里捏一撮指甲花，堆在我的指甲上。看看，不够，又捏一撮，直到我的指甲上堆出了一个小小的指甲丘，才用塑料纸裹上，用胶带缠好。

一个一个都包好了之后，我的手指头便只能张着，什么都不能干了。手机没法关，妈妈来关；被子没法盖，妈妈来给我盖上。我就伸着十个手指头，躺在被窝里等它红。

这一红，可以保持很久。随着指甲的生长，这红会一点一点消失，就像一种生命的印记，一点一点地，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