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彦超(慕容彦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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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周元通宝的铸造背景

铸造发行钱币是历代政权建设的重要举措，既是革故鼎新的政治宣传，又为调整经济的有力工具。

郭威、柴荣皆有荡平宇内之志，力求一统，焉未有铸造钱币之心。

后汉隐帝在位三年，曾铸汉元通宝，而后周太祖郭威自广顺元年(A.D.951)正式称帝，至显德元年初（A.D.954）驾崩滋德殿，凡三年，并未有铸造钱币的记载。为何太祖不铸新钱？衡疑有几点因素，待各位老师指教：

（汉元通宝）

（一）太祖以“清君侧”为名起兵，占据帝京，假意请李太后临朝听政，拥立刘赟为帝，数月后发动澶州兵变，正式夺位。太祖登基后政局不稳，得位不正，只得遥敬隐帝，加之忙于四方征伐，朝局整合，故铸钱之事缓行。

（广顺元年二月）丙午，晋州王晏奏，河东刘崇遣伪招讨使刘钧、副招讨使白截海，率步骑万余人来攻州城，以今月五日五道齐攻，率州兵拒之，贼军伤死甚众。

（广顺元年）五月壬戌朔，帝不视朝，以汉隐帝梓宫在殡故也。

（广顺元年）六月辛卯朔，不视朝，以汉隐帝梓宫在殡故也。

（广顺元年十月）辛丑，荆南奏，湖南乱，大将军陆孟俊执伪节度使马希萼迁于衡州，立希萼弟希崇为留后，将吏二千余人，遇害者半，牙署库藏焚烧殆尽。

（广顺元年十二月）戊申，郓州奏，慕容彦超据城反。

（二）后周初建，国家经济疲弱，民生艰难，且在位三年，多有水旱地震之灾。太祖休息养民，铸钱耗繁利小，运河淤阻，四方不靖，尚且流通不便，故铸钱之事缓行。

（广顺二年四月）戊子，以京师旱，分命群臣祷雨。

（广顺二年十二月）是冬无雪。

（广顺三年六月）是月河南、河北诸州大水，霖雨不止，川陂涨溢。襄州汉水溢入城，深一丈五尺，居民皆乘筏登树。

（广顺三年八月）丁卯，河决河阴，京师霖雨不止。···是月所在州郡奏，霖雨连绵，漂没田稼，损坏城郭庐舍。

（广顺三年十月）壬申，邺都、邢、洺等州皆上言地震，邺都尤甚。

（三）残唐五代之际，战乱不绝，民生皆苦，多有避乱为僧，既脱兵役，又免田课，佛器收金纳铜，天下铜匮，太祖时便有限制佛家组织的措施。资源匮乏，故铸钱之事缓行。

（广顺三年）己酉，开封府奏，都城内录到无名额僧尼寺院五十八所。诏废之。

世宗即位初，首先面临北汉的军事威胁，无暇精心经营，至七月方还京。而后整兵精武，禁军优强，裁选官吏，政治整合，形成了较强的的军事实力和行政执行力，中原稳定，才颁布了限制佛教组织的政策。

历史上将后周世宗与北魏太武帝、北周武帝、唐武宗的宗教政策称之为

“三武一宗灭佛运动”。

衡以为“灭佛”二字归于世宗并不妥当。

四次运动背后都有复杂政治因素在推动，而佛教组织对国家经济资源、人力资源的大量占有，是国家必须采取措施限制其肆意发展的重要原因。北魏太武帝戮长安沙门，焚天下经像；北周武帝"融佛焚经，驱僧破塔……宝刹伽兰皆为俗宅，沙门释种悉作白衣"。唐武宗和周世宗的政策，衡称之为“限制佛教组织”政策，不同于摧毁。

（会昌开元）

释氏贞宗，圣人妙道，助世劝善，其利甚优。前代以来，累有条贯，近年已降，颇紊规绳。近览诸州奏闻，继有缁徒犯法，盖无科禁，遂至尤违，私度僧尼，日增猥杂，创修寺院，渐至繁多，乡村之中其弊转甚。漏网背军之辈，苟剃削以逃刑；行奸为盗之徒，托住持而隐恶。将隆教法，须辨否臧，宜举旧章，用革前弊。

诸道府州县镇村坊，应有敕额寺院，一切仍旧，其无敕额者，并仰停废，所有功德佛像及僧尼，并腾并于合留寺院内安置。天下诸县城郭内，若无敕额寺院，只于合停废寺院内，选功德屋宇最多者，或寺院僧尼各留一所，若无尼住，只留僧寺院一所。···今后并不得创造寺院兰若。《旧五代史·世宗纪二》

（显德二年）是岁，诸道供到帐籍，所存寺院凡二千六百九十四所，废寺院凡三万三百三十六，僧尼系籍者六万一千二百人。

后周世宗限制佛教组织政策，

较唐武宗优渥甚多。

（显德元年七月）壬辰，百僚上表，请以九月二十四日诞圣日为天清节，从之。

（显德元年）九月壬申朔，（世宗）以东京旧宅为皇建禅院。

（显德四年）冬十月丙辰，赐京城内新修四寺额，以天清、天寿、显静、显宁为名。

世宗即位之初，以东京旧宅为禅院，可见世宗并无反感佛教之心。

后周以世宗圣诞之日为天清节，显德二年开始推行限制佛教组织政策，显德四年还在新赐寺院，并以天清作为寺名，可见世宗对佛教的认可。

只是佛教组织肆意扩大，占据大量人口、农田、铜铁，严重影响国家课税服役，致使大量社会资源处于失控状态；盗寇罪犯隐匿释门，扰乱治安；释门内部，流派丛杂，多有蛊惑百姓者。

因此世宗释放资源，促进生产，增强国力，正本清源，其并非反佛，而是整顿佛教组织，限制佛教组织对国家资源的肆意侵占，此处当为世宗正名。

在限制佛教组织和全国推行铜禁的政策下，国家开始设立钱监，铸造周元通宝。

（显德二年）九月丙寅朔，诏禁天下铜器，始议立监铸钱。《旧五代史·世宗纪二》

《旧五代史》记载显德二年始议立监铸钱，可以有两种理解：

1、显德二年九月开始设立钱监并开始铸造周元通宝。

2、显德二年九月前便已铸造周元通宝，九月开始设立钱监铸造。

宋洪遵《泉志》引用苏耆《开谭录》曰“世宗朝铸周通元宝钱,于后殿设巨炉数十,亲观鼓铸。”

文献记载存在非钱监铸周元通宝的情况，首先显德二年前是否存在因铜匮而小规模开炉铸钱；其次显德二年五月开始限制佛教组织，是否存在收集佛家法宝，熔炼铸钱，此时后殿设巨炉鼓铸是否已经开始。（值得注意的是，《旧五代史》记载所有功德佛像及僧尼，并腾并于合留寺院内安置。《新五代史》记载（世宗）即位之明年，废天下佛寺三千三百三十六。

是时中国乏钱，乃诏悉毁天下铜佛像以铸钱，尝曰：“吾闻佛说以身世为妄，而以利人为急，使其真身尚在，苟利于世，犹欲割截，况此铜像，岂其所惜哉？”由是群臣皆不敢言。实际上并不矛盾，《旧五代史》所指功德佛像应为木质、玉质等非金属材质佛像）抑或九月设置钱监同时，世宗于后殿鼓铸，周元通宝始铸。由于关于后周铸钱史料匮少，可知最晚后周显德二年九月周元通宝开始铸造。

为什么会存在周元通宝钱监与非钱监铸造的疑问？

除文献记载的问题，后世所见周元通宝有两种不同风格，一种直径较小(一般在24.4mm以下，23.5mm左右常见)，钱体厚实，铸造粗糙，而另一种直径一般在24mm以上（小于24mm少见），钱体较薄，铸造精良。明显为两种铸钱体系。

小字厚肉版直径24.3mm 厚度1.8mm

小字正样版直径24.3mm 厚度1.2mm

小字厚肉制造粗糙，铜色不一，可能为佛像、铜器混杂铸就，加之缺少严格技术管理，因此普遍铸造不精。亦有泉友持并非后周本朝铸造，为后铸说，衡以钱文风格，禁铜背景论，不倾向这种看法，权做另一种思路。

而小字正样铸钱时统一采铜冶炼、熔铸加工，因此铸造精良，为钱监所造。

前者这种制作较为粗糙的钱币可能在设钱监前便开始鼓铸，世宗后殿便是一个鼓铸点，各地亦有铸炉。设钱监后，各地方铸炉点或与钱监合并，或继续收铜器铸钱，一直持续到全国无可收之铜器，这也就是这种钱币存世量可观的一方面原因。而钱监开采铸造量赶不上经济需求，于是出现（显德五年）秋七月乙酉，水部员外郎韩彦卿市铜于高丽的现象。

后者这种制作精良的钱币是否皆为高丽铜所制呢，明显不是。钱监于显德二年开始设立，高丽市铜最早记载于显德五年，中原地区亦存铜矿，具有一定铜矿资源，无必全需高丽供应。

后周时期形势图（网络图片）

周元通宝的精致程度于铜材，工艺皆有关系，钱监设立后，亦有可能其承担起部分佛像、铜器的熔铸工作，因此，并非只有前者厚肉钱币才是真正的佛钱。

关于两类钱币是否采用两种铸造工艺的问题，也是见仁见智，对于翻砂法何时开始铸造钱币，失蜡法是否能成规模地应用到钱币铸造上，尚存争议，还望有识之士指教。

周元通宝钱最晚于显德二年（A.D.955）九月开始鼓铸，至后周恭帝显德七年（A.D.960）正月禅位宋太祖，铸钱时间四年有余。

未完待续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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