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雪村(慕容雪村百度百科)

今年是纪念《延座讲话》发表80周年。每年纪念《延座讲话》，可见意义不一般。

《延座讲话》的基本主题是文艺为人民。当年，也正是在这样的精神鼓舞下，产生了“解放区文艺”的奇观：从“赵树理的方向”到“荷花淀派”，都呈现出中国农民翻身求解放的精神风貌。那是与鲁迅的《阿Q正传》很不一样的新农民形象。是足以唤起读者对“中国农民的复杂性”的深刻认识的文化现象。不止于此。记得一位经历过战争年代的老干部曾经说过军队里拉歌的士气。他说，部队开会前总是拉歌，排与排之间、连与连之间拉歌，唱着唱着，士气就高涨了。在我的记忆中，一直到我们上中学军训时，还保持了这一风气。有了这样的传统，才有了新的精神风貌。从打天下的那一代人到我们这些经历过上山下乡的人，谁没有几个文艺细胞？谁不会吹拉弹唱、自娱自乐或者“众乐乐”？在艰苦的岁月中，唱着那些革命歌曲，有时真能提神、开阔心胸。由此可见，在推动文艺为人民的新风方面，《延座讲话》意义深长。由此可以联想到中国古典文艺的民本传统，想到从“哀民生之多艰”“朱门酒肉臭，路有冻死骨”到《水浒传》的种种经典，还可以想到当代文艺工作者经常“送戏下乡”“送戏下基层”的传统，想到一直活跃在民间的那些自得其乐、走村串乡、深受乡邻欢迎的民间艺人（从“大篷车”到华阴老腔登上春晚舞台，还有抖音上在街头和地头乐呵呵跳舞的普通人）……

到了改革开放年代，文艺发展的格局多元化了。然而，多元化中，文艺为人民的文艺方向一直在发展。其中，既有李凖的《黄河东流去》、汪曾祺的《岁寒三友》、张承志的《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》、史铁生的《我的遥远的清平湾》、张贤亮的《河的子孙》、王蒙的《在伊犁》这样歌颂民众美德的文学作品，也有“寻根文学”那样从民间寻找智慧与情怀的思潮，还有“新写实小说”那样贴近普通人烦恼人生写的作品，显得更加丰富多彩了。而记录民间各种趣事、发现民间各种活法的小说、散文（如贾平凹的《商州三录》、陆文夫的《老苏州》等等）、诗歌（如叶延滨的《干妈》、于坚的《零档案》等等）、戏剧（如老舍的《茶馆》、朱晓平的《桑树坪纪事》、沈虹光的《同船过渡》等等）、影视剧（如李晓明的《渴望》、张艺谋的《秋菊打官司》、梁晓声的《人世间》等等），更是灿若星河、数不胜数。显然，当代文化人对人民的认识与认同更加多元，也更加丰富多彩了。

另一方面，在生活水平提高以后，越来越多的人民大众积极投入到文艺创作、文学写作的浪潮中，也已经成为当代文艺的一大奇观：先是许许多多热衷于古体诗词写作的人们写出了无数古体诗词，互相唱和，自娱自乐；接着是在“武侠热”的高涨中，涌现出一拨又一拨的新武侠小说写家（如步非烟、沧浪客、沧月、小椴等等），受到无数网友追捧。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，应该是随着网络文学（通俗文学的延伸）的崛起而持续升温的“网络文学热”——从今何在的《悟空传》、宁财神的《武林外传》那样的游戏文字到慕容雪村的《成都，今夜请将我遗忘》、安妮宝贝的《莲花》那样优秀的纯文学作品，再到各种“玄幻热”“盗墓热”“职场热”“科幻热”的此起彼伏、争奇斗艳，不仅在传统文学王国之外，打开了新的天地，吸引了数十万作者一试身手，而且开创出一大文化产业，使网络文学走进大众乃至走向了国际舞台，在韩国、日本、东南亚、欧美、南美都拥有了阵容可观的市场，以至于业界有了中国的网络文学可与美国好莱坞电影、日本动漫、韩国电视剧并驾齐驱的“当代世界四大文化现象”之誉。

由此可见，文学最深厚的根基、最永恒的活力，就在无数热爱文学的群众中。

正是：“潮平两岸阔，风正一帆悬。”

（作者：樊星 中国新文学学会副会长，武汉市文联副主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