蔹怎么读(读蔹啥白蔹的图片)


三月节,此风属巽故也,万物齐乎巽,

春已半,物至此时,皆以洁齐而清明矣。

——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

祭祀怀人与踏青赏春同在这个日子——人们不能丢掉过去,也不能丢掉对生活的热情,生命就是在悲哀与希望中不断轮回,得以永继。

清明多雨,它来,是为这个日子增添悲凉之气,也为淋洗过去,给人新的、明媚的春光。清明时节的雨,从古落到今,淋过青色的瓦檐,淋过碧色的田间,淋过书生的折扇,淋过佳人的裙边,湿过古书一卷。

翻看《诗经》,《绿衣》一篇堪称悼亡诗之祖,后世西晋潘岳《悼亡诗》、唐代元稹《遣悲怀》,再到宋朝苏轼的《江城子》、贺铸的《鹧鸪天》,及至清人纳兰性德《饮水词》中诸篇,莫不滥觞于此,以致悼亡诗成了丈夫哀悼亡妻的专用文体。随着时代的发展,“悼亡诗”的概念也逐渐变得宽泛,包括了对亡故亲人或朋友的追悼、哀思之作。而《葛生》,则是一首女子哀悼亡夫的诗,也堪称绝唱。

今天适逢“清明”,我们来读读这两首经典的悼亡诗《绿衣》和《葛生》,共同体味古人穿越阴阳生死的情愫。

自古日月一样明

生离死别总伤情

“满眼游丝兼落絮,红杏开时,一霎清明雨。”

——五代·冯延巳

天不变,道亦不变,人类的感情又何尝有变?

三千年前的挽歌,如今听来依然令人惆怅不已。

邶风

绿衣

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①。

心之忧矣,曷维其已②。

绿兮衣兮,绿衣黄裳。

心之忧矣,曷维其亡③。

绿兮丝兮,女所治兮④。

我思古人⑤,俾无訧兮⑥。

絺兮綌兮⑦,凄其以风⑧。

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。

【白话译文】

绿外衣啊绿外衣,绿外衣里是黄衣。心忧伤啊心优伤,忧伤何时才停止?

绿外衣啊绿外衣,绿衣下面是黄裳。心忧伤啊心忧伤,忧伤何时才淡忘?

绿色丝啊绿色丝,丝丝缕缕是你织。我心思念已亡人,使我不要有过失!

细葛布啊粗葛布,寒风吹拂凉凄凄。我心思念已亡人,你仍牢牢系我心!

【注释】

①衣、里、裳:上曰衣,下曰裳;外曰衣,内曰里。

②曷:何,怎么。

维:语气助词,无实意。

已:止息,停止。

③亡:用作“忘”,忘记。一说停止。

④女:同“汝”,你。治:纺织。

⑤古人:故人,这里指亡故的妻子。

⑥俾(bǐ):使。

訧(yóu):同“尤”,过错。

⑦絺(chī):细葛布。

绤(xì):粗葛布。

⑧凄:寒意,凉意。

凄其,同"凄凄"。

以,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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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生同衾,死同穴”是古代夫妻长久的生活理想,即使生不能同处,死也要同眠。

一对爱侣,在生死暌违后,丈夫怀念亡妻所做的怨歌情诗。其凄婉怅痛,若有不胜情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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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红曾写:“满天星光,满屋月亮,人生何如,为什么这么悲凉。若赶上一个下雨的夜,就特别凄凉,寡妇可以落泪,鳏夫就要起来彷徨。”

秋风煞煞,秋雨离愁,男子取出夹衣换上,睹物思人,“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”,说了“绿衣”一物,却用了两个“兮”断开,似乎是在哽咽抽泣,伤心之情难以抑制。亡妻亲手纺织的葛布,丝丝缕缕是那么体贴熨心,抚摸着细密的针脚,又是那么地温暖如初,尤记得她兴高采烈给他试穿这件绿衣,站在他面前的样子,风曾如何吹起她的衣角,阳光曾如何照亮她的眼眸。而如今,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,再也得不到她的关爱,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已经离他远去,并且永远不会回来了,他的思念和悲伤也是无穷尽的。“心之忧矣,曷维其已”,只此一句,读诗的人便柔肠百转,就像走上一条幽暗的小径,身边绿波浮动,耳畔哀歌如诉,只觉心绪难平。这就是《诗经•邶风•绿衣》讲述的故事。

他也成了一件她的遗物,被她搁置于世间,此后,苍老于悲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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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诗里说,思君令人老,岁月忽已晚。其实忽然老去的不是岁月,而是思而不得的心。

无论凭借何种形式的悼亡,看似悼的是亡者的魂,实则为的是生者的心。“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!”那故去的人啊,实在太合我的心意。这一句,是对亡人最高的评语,也是所有悼亡诗共同的主题精神。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,本应顶天立地的男子居然抱着一件绿衣黄裳的旧物件痛哭,追忆亡妻,这样真切而深重的情意,令人动容。呜呼,彼泉下有知者,宁不哀恸?宁不夜夜归来,以芳魂慰幽独?

一篇《绿衣》对于“旧物”的感情,开后世悼亡之先河。

西晋潘岳《悼亡诗》“帏屏无仿佛,翰墨有余迹;流芳未及歇,遗挂犹在壁”、“寝兴何时忘,沉忧日盈积”等,实《绿衣》第一、二章意;

第二首“凛凛凉风起,始觉夏衾单;岂曰无重纩?谁与同岁寒”、“床空委清尘,室虚来悲风”、“寝兴目存形,遗音犹在耳”等,实《绿衣》第三、四章意。

元稹《遣悲怀》第三首云:“衣裳已施行看尽,针线犹存未忍开。”也沿承《绿衣》而来,因为它触动了古今男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角。

苏轼也曾取其一瓢饮,为亡妻写下: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,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”

到了纳兰容若那厢,更是肝肠寸裂,心字成灰:“青衫湿遍,凭伊慰我,忍便相忘……到而今,独伴梨花影,冷冥冥,尽意凄凉。”

世间诸多情感,皆是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幸好,还有文字可话凄凉。但无论是旷达磊落的苏轼,还是哀感顽艳的纳兰,在悼念与相思面前,他们的心绪都是相通的——所有为爱悲楚的人,心底都有一条幽深而沧桑的河流。

这样的河流,可以浪卷千堆雪,也可以清波浮落花。

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还记得青春年代曾读归有光的《项脊轩志》,觉得情感太过平淡,而如今想起,却感觉平淡中自有深情,让人长久黯然,感触不已。

就像一个说书人,坐在寂寞的庭阶上,表情平静地向你叙说一个古老又朴素的故事,草木幽深,光影缤纷,他说得心苍苍,你听得发如霜。

唐风

葛生①

葛生蒙楚,蔹蔓于野②。

予美亡此,谁与独处③?

葛生蒙棘,蔹蔓于域④。

予美亡此,谁与独息⑤?

角枕粲兮,锦衾烂兮⑥。

予美亡此,谁与独旦⑦?

夏之日,冬之夜⑧。

百岁之后,归於其居⑨!

冬之夜,夏之日。

百岁之后,归於其室⑩!

【白话译文】

葛藤生长覆荆树,蔹草蔓延在野土。我爱的人葬这里,独自再与谁共处?

葛藤生长覆丛棘,蔹草蔓延在坟地。我爱的人葬这里,独自再与谁共息?

牛角枕头光灿烂,锦绣被子色斑斓。我爱的人葬这里,独自再与谁作伴?

夏季白日烈炎炎,冬季黑夜长漫漫。百年以后归宿同,与你相会在黄泉。

冬季黑夜长漫漫,夏季白日烈炎炎。百年以后归宿同,与你相会在阴间。

【注释】

①唐风:《诗经》十五国风之一。唐,先秦古国,本为唐尧旧都所在地,在今山西翼城一带,周成王封其弟虞于此,不久改国号为晋。葛:藤本植物,茎皮纤维可织葛布。棉花为外来物种,尽管两千年前已传入我国边疆地区,但在中原大规模种植并作为主要的纺织原料则在宋朝时期,晚唐时,棉花还被当作观赏花卉。

②蒙:覆盖。楚:灌木名,即牡荆。蔹(liǎn):攀缘性多年生草本植物,根可入药,有白蔹、赤蔹、乌蔹等。另外“蔹”亦是葡萄科藤本植物的泛称。

③予美:予即我;美即“所美”,指所美的人。郑笺:“我所美之人。”朱熹《诗集传》:“妇人指其夫也。”亡此:指死后埋在那里。

④棘:酸枣,有棘刺的灌木。域:坟地。毛传:“域,营域也。”马瑞辰《毛诗传笺通释》:“营域,或作茔域,古为葬地之称。”《说文》:“茔,墓地是也。”

⑤与:相与、相处,意谓有谁陪伴他(她)。独息:独自长眠。

⑥角枕:牛角做的枕头。据《周礼·王府》注,角枕用于枕尸首。粲:同“灿”。锦衾:锦缎被褥。

闻一多《风诗类钞》:“角枕、锦衾,皆敛死者所用。”

牛运震《诗志》:”角枕、锦衾,殉葬之物也。极惨苦事,忽插极鲜艳语,更难堪。通宵达旦,辗转难眠,其思念之深,悲哀之重,令人有无以复加之叹……“殓具之鲜艳与亡人之灰败的强烈对比,这种冲击所带来的尖锐的怆痛,足以使人肝肠寸断。

烂:灿烂。

⑦旦:天亮。朱熹《诗集传》:“独旦,独处至旦也。”一说旦释为安,闻一多《风诗类钞》:“旦,坦。”“坦,安也。”

⑧夏之日、冬之夜:夏之日长,冬之夜长,言时间长也。

⑨其居:亡人的墓穴。

⑩其室:义同⑨。

【历史背景】

在荒莽的历史进程中,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。爱与恨,希望与绝望,都消失在无尽的时间之中,嗅不到一丝痕迹……

晋自周成王弟叔虞建国,叔虞之子晋侯燮父徙居晋水。至孝侯时,国都名翼。曲沃代翼后,献公迁都绛,别都曲沃。

公元前661年,晋国占领耿国、霍国和魏国。献公凭借能征善战的异性卿族,大肆开疆拓土,先后伐灭霍、魏、耿、虢、虞等国。晋国西有河西,北接翟,东至河内。曾经星罗棋布于周围的16个小诸侯国,统统并入晋国版图。献公在位26年,晋国由一个“其土又小、大国在侧”的“偏侯”,一跃而为雄踞天下的“四强”之一。

【诗中人物】

赵子缨——晋献公世子,申生手下大将,晋国贵族公卿,终生追随太子。太子因骊姬之乱,被调往宗庙所在地曲沃驻守,子缨随行。在赤狄之战中,为国捐躯,时年二十有一。

叔姬——晋献公弟弟公子烈之女。年十八,嫁与赵子缨为妻。未期年,子缨战死沙场,太子被逼自杀,父亲蒙冤致死,娘家被贬庶人。然此时已有身孕,为续赵家香火,独自将孩子养大。每年忌日,必去王屋山下祭拜亡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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征妇思夫久役于外,或存或亡,均不可知,其归与否,更不能必,于是日夜悲思,冬夏难已。人是孤栖,不禁伤心,发为浩叹。此生无复见理,惟有百岁后返其遗骸,或与吾同归一穴而已,他何望耶?

——清·方玉润《诗经原始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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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篇《葛生》,同样写悼亡,不过主角换成了一名叫叔姬的女子。

葛草缠绕着荆条,白蔹漫山遍野地疯长。子缨伴随着我的回忆和生命,永远留在了在王屋山下。年复一年,葛藤黄了又绿,绿了又黄。蔹茎缠绕着荆树丛,如爱人一般相依相偎,而我却是形单影只,凄凉一生……

唯有等到年年葛花盛开之时,我都会来王屋山下,陪你酌酒,为你吟唱那首已经渗透进我生命的歌谣:

藤葛抽丝吐芽,伸出所有的触角蒙盖了荆树丛棘,就仿佛你柔软的手臂拥抱我的身躯。蔹草蔓延在这片大地上,我的爱人啊,你葬在这里,谁和你一起听晓风的声音?谁和你一起看星星?谁和你鼻息相抵,一同呼吸?

你枕着灿若繁星的枕头,穿着灿烂炫目的锦衾,我的爱人啊,你葬在这里,谁和你肌肤相亲?谁和你耳际私语?谁和你看着这样的夜空,缠绵消磨到天明?

夏之日长,冬之夜长,我百年之后,就和你一同居住。夏之日长,冬之夜长,我百年之后,就岁岁年年的陪着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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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予美”,美者,好也,姿容好、德行好,故爱慕之;予美,即“我所爱慕之人”。对《葛生》的女主人公而言,斯人虽逝,未云亡也,她对丈夫的称呼一如他生前。可以说潜意识里,她并不愿意接受丈夫已死的现实。不同于《葛生》,《绿衣》的男主人公对亡妻的称呼为“古人”,古同故,即故去之人。男主人公虽伤心痛苦,对于斯人已逝这一现实,内心深处实已能冷静观照。这便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之处,《卫风•氓》早有语云,“士之耽兮,犹可脱也;女之耽兮,不可脱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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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夏之日,冬之夜”的深情,即使生死也无法隔绝,于是长歌:“百岁之后,归於其室”,说的如此平静而笃定,从容得连死生都不再在意,不刻意地求死同亡,哭天喊地。这软弱之中撑起的坚强,也最是令人心折痛惜,后人用“未亡人”来形容,实在是哀大于生,生不如死。

最深沉的爱是什么?因为爱你, 我会好好活下去,替你看遍世间风景,日升月落,花燃河山,岁月静安,即使城楼月斜、夜深恍然时,你也与我同在,如叔姬一般,冬夜漫漫,夏日灿灿,待到百年后再同穴而居,也没有什么不可,只要心中的挚爱丝毫末改;又如千年后西方的露丝,泰坦尼克号沉船,杰克以死相救,露丝“以我之名,冠你之姓”,她改姓他的姓氏,带着对杰克永远的思念,为两人共同活出了精彩的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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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经常在想,生命的形态是不是不止一种?

不止是活着,有呼吸,有温热的肉体,也可以是风状的灵魂,归去来兮,不被世人的感官捕捉,却可以感知到人世的一切,譬如刻骨的爱意,销魂的相思,虔诚又孤悲的心绪,从而念念不忘,终有回响。

这个回响,落在心上,正是灵魂的鸣音。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爱,一朝一夕,手足相抵,生命相依,他的灵魂就会一点一滴地渗入对方的灵魂。

天涯思君不敢忘。从古至今,凡伟大的情感——不只是爱情,无论外壳怎样变化,内核是不曾改变的。

倘若终有一天,身边的人离去,就带着思念与追忆,好好活下去。细雨霏霏,青草离离,哀思如云堆聚,清明过后,云散日出,春日还长。山寺桃花又灼灼了,蒹葭也总会再苍苍,这些,我会为你看遍。

这首《葛生》后世评价极高:

不仅知为悼亡之祖,亦悼亡诗之绝唱。

——朱守亮《诗经评释》

后代潘岳、元稹的悼亡诗杰作,不出此诗窠臼

——周蒙、冯宇《诗经百首译释》

第一美男子潘岳虽处政有失,却难得为重情之人,“如彼翰林鸟,双栖一朝支;如彼游川鱼,比目中路析。”以鸟鱼的分崩离析比喻夫妻间的生离死别,以物喻人愈显悲情,淋漓倾注,婉转侧折,潘情如江。

元稹《离思》其一: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。”此诗读来,将心中那份恋情,明的暗的新的旧的,都轻轻触动,难以自已。

这样的离别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,这样悲伤的离情从古至今都不曾冲淡和改变。这让人不由想起日本夜歌的俳句:

“夏天新抽的丝啊,取来七两做衣裳。不要离开爱你的人。”

我们在一代又一代的诗句里,过着愚夫愚妇的世俗生活,重复着柴米油盐的凡人场景,低低地吟唱那无法逃避的宿命挽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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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绿衣》、《葛生》此两者开创悼亡诗先河,为诗中之绝唱。

“人为歌声以助哀”,《诗经》悼亡诗传递的不仅是文字的魅力,

更是我们无法用语言来言说的真挚情感。

剩月零风里,清泪尽,纸灰起,

古来悼亡词皆血泪交溢,

语痴入骨,此生已矣,来世为期?

蔹怎么读

-The 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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